兰花还是鲍鱼

兰花还是鲍鱼

东夷昊

晚上到万德福购买部分字典,计划发放给贫困小学生。超市里的服务员爱搭不理的,过来看了两眼,然后跑一边去凑堆聊天去了。董夫人本来因为这个就有点生气,等让服务员给找个绳子打包的时候,服务员曰:没绳子。好说歹说,她也不知从哪里捡来个破塑料袋,就和我们表扬起这个塑料袋是如何如何的好来,于是董夫人就动态度了:你们什么服务态度啊,啊?结果让我笑着把她拉一边去了。

我笑一不是因为姑娘漂亮我向她们献媚,二不是因为姑娘凶悍我怕惹是生非,而是因为生活在岚山这么些年,我算是实在习惯了岚山人。你爱来不来,我懒得伺候。岚山的服务就这样,没办法。岚山的餐饮业可谓发达,但就是没一家拿得出手的,比如说你要个餐巾纸,服务员会把她刚刚擦手的餐巾纸递给你,还得很殷勤地说:你先用着吧,我不用了;再比如说你到KTV去唱歌,点歌的服务生往往不知道串到哪里去,好半天回来了,还嫌你不满意要哄你走;商场更是这样,你刚刚适应站在电梯口的迎宾小姐露出八颗牙齿说着岚普“欢迎光临”,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打回原形,您瞧好吧,还想看看俺那洁白的牙齿?那简直就是“乍煞滴不赖”了还。

我原来想写一写岚山人,后来不知道从哪里起笔,而且写吧,也不会有多少恭维的话,毕竟还得在岚山的地盘上混,毕竟也算是个岚山人,揭人不揭短嘛。所以,只有学会习惯。磨合时间长了,就习惯了;郁闷时间长了,就习惯了。莽撞嘛,可以找个近义词来解释,比如说是豪爽;浮夸吗,可以找个近义词来解释,比如说是风趣;大嗓门吗,可以找个近义词来解释,比如说是意气风发;乱花钱吗,可以找个近义词来解释,比如叫做视金钱如粪土;打架嘛,可以找个近义词来解释,叫做动手能力强;其他诸如草率、牛掰、搓麻将、斗地主、吃烧烤等等也都可以找到适当的替换词语。

从这个角度来看,你就会多了几分宽容,也多了几分从容。一个地方的地域文化是无法改变的。你改变不了岚山人,因为你面对的不是一个个体,而是历史积淀下来的整个文化特征。你不能凭着个人的好恶来评判,你需要静下心来回味,岚山人的特征就像当地的饭菜,那是相当的重口味的。你不能被咸鱼齁着了就因此而忌口,说不定品味下去,会越发觉得滋味浓郁,回味悠长。

神马企业文化,神马文明市民,到了岚山,是要遭到鄙视的。岚山人是实用主义的实践者,他们放任自流但又一本正经,在以一种反叛的样子固守着自己的传统。

其实在兰室里卖鲍鱼和在鲍肆里养兰花,何尝不也是乐在其中呢?

某地人,是有特指性的名词。比如说,谈到岚山人,人们的第一印象就是沿海州湾的几处村居。但现在说到岚山人,往往也包含了安东卫驻地的几处村居。再大而化之,其他六处乡镇的人也属于岚山人,当然这是民政部门搞的事情,不是文化意义上的岚山人。我现在所谈的,是文化意义上的类群。

在日照范围内,岚山人是比较特立独行的。说到岚山人,往往就会有一些不好的印象,比如暴发户心态,比如过于强势等等,但这也正是岚山人率真的一面。从一些俗语上,你就能看做出些端倪。比如俗语一:拳头大的是哥哥。比如俗语二:谁对我好,我就对谁好。这两句俗语里面就有着丰富的信息量。从表面上看,显得粗鲁和乡愿,传达出一种彪悍的民风,崇尚强者为王,甚至没有原则。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。这反映了岚山人重义的一面,而且也反映了岚山人的处事原则。所谓“谁对我好,我就对谁好”是有选择性的,岚山人的守土意识是很强的,他们可以与任何一类的外地人和谐共处,只要你不触及底线,这个底线就是:不要和岚山人比拳头大,不要比岚山人更牛掰。

如果从文学著作里找到岚山人的类型,我想,《柳林风声》里的主人公是比较符合的。炫耀、虚荣、喜新厌旧、不知改悔;该花的钱锱铢必较、不该花的钱花天酒地;神马咖啡厅啦茶馆啦高档会所啦,再洋气再优雅的的地方只要有岚山人在,哪怕是一个人,也会掀起高潮来,大声喧哗,颐指气使,引人注目(但必须承认岚山人同时又敢于担当,义字为先,不惜为朋友两肋插刀)。犀利哥是个要饭的照样上时尚杂志的头条,岚山人的衣着虽然动辄成千上万,但你愣是看不出来,这不是因为价值,而是因为气质。我在这里不是为了表扬犀利哥,挖苦像我一样的岚山人,而是在谈岚山人所缺乏的东西,所需要正视的东西。

率真,耿直,守土,这些都是优秀的品质,但是物极必反。这让岚山人缺乏一种更为宽广的胸怀,更为卓识的远见。岚山人商业意识强,有的老头老太太八九十了照样挑着虾皮赶四集,但是他们没有像晋商或者浙商那样把事业做大做强,而是小富即安;岚山人买卖通四海,但是没有形成自己特色的东西;岚山有港路优势,但岚山当地也没有自己的东西,而是沦为了一个世界加工厂。恕我拙见,岚山没有出现过大人物,无论是商界还是政界,这是与风水是无关的,这与观念有关。“谁对我好,我就对谁好”的底线其实也是很难把握的,这种感性的思维方式局限了岚山人的视野,使之不能超脱出来进行理性思索。也就是说,岚山人缺乏一种灵活性,缺少一种外向性。用兵家的器物来做比的话,岚山人的性格类似于盾,固守,固执,是防守型的器物,但缺乏攻击性,不够尖锐,安于既得利益,竞争意识差。

先贤圣哲们听民声而察民意,编纂诗经以正视听。民间的谚语和歌谣是反映一地民俗的最佳窗口。岚山过去就有这样一首船歌:

拾起砣子,放下点水竿,

两眼瞅青天。

一蓬好风送到江南去。

裤子要洗洗,

褂子要浆浆,

媳妇门里走一走,

窑子门里逛一逛,

离开大上海,

两眼泪汪汪,

望着开山子,

想起爹和娘。

腰里摸一把,

银钱花个光。

这段船歌就很能说明问题。放纵欲望,爱慕奢华。今朝有酒今朝醉。花开堪折直须折。这样的生活态度,同样也阻滞了岚山人更大的发展。另外重商轻文,拘于小利,这同样也是岚山不出人物的原因之一。一代人富,二代人花。教育上投入的成本过低,又不注重财富的可持续性,这是很危险的。为什么外界不管岚山的发展有多迅速,还总是要说岚山是个大渔村?不是因为你打扮的洋不洋气,腰包鼓不鼓,而是因为你的气质。

应该说我评论的期望值过于高了。其实在岚山区范围内,岚山人的成绩还是比较可观的,自改革开放初期以至九十年代,岚山人一直以弄潮儿的姿态打造着属于自己的财富传说。所以,岚山以外的人将岚山人称呼为“鬼子”,甚至瞧不起岚山人的“村气”,除了因为岚山人性格上的确有不能令人恭维之处外,还隐隐有点“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”的味道。通俗一点讲,叫做“红眼病”;时髦一点讲,叫做“仇富心态”。但不管你怎么评论,岚山人就在那里,我行我素。

排铁壳,建冷库,抓生产,搞贸易。很是红红火火了一段时期。但这种红火的基础随着海洋资源的枯寂日渐捉襟见肘。为什么会这样?为什么浩瀚的海洋供养不了更多的财富?为什么靠海却渐渐吃不了海?不仅仅因为大自然的吝啬,还因为,性格。

我粗略的读过亚当斯密的《国富论》,在其第三章《论市场范围对分工的限制》中,我写过这样的读后感:“交通运输业的发展拓宽了市场的范围,尤其是水运的便捷、安全以及负载多等特点,使商品流通更快、市场传播更广。中国有着巨大的海洋资源,但过去依赖的还是农耕文明,这体现了一种国民性,一种“中央”意识……中国南方的富庶,就是水运的受益说明。”而亚当斯密也直接指出:“不论是古代的埃及人、印度人还是中国人,都不鼓励对外贸易,但似乎都从这种内陆航运中获得了巨大的财富。”

门前是海,无尽的财富却如海市蜃楼。因为,性格。海洋被当成了承包田、自留地,而没有当成贸易的通衢。海波虽与世界相接,但思想上还是局限在事先圈占好的地盘。岚山人敢于在现实的风波里闯荡,却不懂如何在商潮中驾驶,这就是守土思想的禁锢所在,这也是缺乏对财富规划的直接反映。经验,不止来自于实践的积累,还来自于自身知识的不断更新,很遗憾的是,岚山人往往过于对自己的经验自信,却忽视了对知识的信仰。

同属岚山人,但岚山人对安东卫人也颇有微词。而外地也有揶揄的民谣叫做“十个岚山的鬼子顶不了一个安东卫的嘴子”。这说明了什么呢?与岚山人相比,安东卫人更长于贸易,传统上的分工似乎就是这样的,岚山人耕海牧鱼,是商品的生产者,安东卫人贩卖四方,是商品的贸易者。从事买卖的人自然有自己的精明算盘,而且能说会道,所以岚山人在交易过程中是处于弱势地位的,经常会被安东卫的商人赚了便宜,所以他们会有意见。但岚山人的性格里天生有朴素的“义“的意识,不记隔夜仇,所以即使有意见,表现出来还是比较大度的,发了一顿火骂了一顿娘就算了。倒是外地人见了,就认为岚山人那么牛掰还吃了瘪,到底还是安东卫人厉害。其实岚山人和安东卫人无论在地缘上还是在亲缘上,都已经割舍不断,所以岚山人和安东卫人的区分,已远没有民间传说中的那么明显。

而如上我谈的,也是传统意义上的岚山人,而对正在成长的八零后、九零后有所疏忽。就在几年前,还有学生家长到学校打老师的现象,师道尊严,体面扫地,这是文化的缺憾。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导师,言传身教、耳濡目染,直接影响到了他们的成长。几十年来,岚山的教育没能突破瓶颈,我所接触过的教育者们无不有一个苦衷,就是:生源差。请原谅,教育者们自然也有自己没有尽到的责任,但是,他们所说的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。为什么生源差?因为家庭教育、因为社会风俗、因为岚山人重商轻文、注重实利,不注重素质的培养;最终还是因为性格,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地域文化。

必须要改变。岚山人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,如果理论考试通不过,那么就会被禁止从事驾驶,后果极其严重。要改变,就要沉下心来,花血本培养后代。培养他们稳健睿智的品质,培养他们优雅潇洒的气质;而不是培养他们吃喝玩乐花天酒地,在宝马奔驰骰子小姐之间乐此不疲。使人身价倍增的不是爱疯死(IPHONE4)手机,也不是驴(LV)牌背包;不是健身房,也不是高尔夫,而是你的名声。

必须要改变。这种改变,就是首先要正视自己,其次要尊重教育。

城市化并不意味着市民化。楼层林立并不意味着城市的崛起。

在岚山,你可以看到把大型商场当成游艺场的孩子,看到市井中乱堆乱放的杂物;你可以听到近在咫尺的唢呐声、鞭炮声;你可以闻到空气中的腥鱼烂虾的味道(当然也夹杂有某些企业排废的味道)。

而我们还在忌讳外地人说岚山的种种不好。我们还要讥讽他人的一叶障目不识泰山。

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就能说明问题。那就是每逢集市,主要交通道路的阻塞。岂止观海路水泄不通,连万斛路和明珠路也被卖煎饼卖馒头的给堵成了单行道。另外童海路、圣岚路同样存在这样的弊病。这一方面展现了市民的素质,另一方面也说明了,我们的城市化进程的滞后。

集市贸易,是在偏远的物质贫乏的地方形成的一种定期交易的方式,它代表的不是先进的贸易方式,而且交易的内容也以低等级的物品为主。岚山发展这么些年,城区的集市没有渐趋式微,反而越演越烈,为什么?因为我们的城市结构不合理,没有形成充足的物质供给。从经济的角度来说是如此;从文化的角度来说,那就是,没有形成自己的城市文明。

做文明市民不是搞一场运动、喊几句口号就从根本上来解决的。譬如新加坡的城市化进程就充满了疼痛的嬗变,在市民改造的初期,满街都是“违者罚款”的标语,甚至不惜动用鞭刑。李光耀在回顾那段经历时曾举过一个例子:居民刚住高楼时在电梯里便溺,政府只好研究出一种检测装置,只要有便溺者,电梯就会自动停止运行。经过无数次观念上和习俗上的冲突,新加坡终于成为一个现代化的大都会。没有自律的坚决,新加坡人绝不可能像今天这样表白自己:“在一个第一世界国家里,做一个第一世界的公民”。

这种差距不仅仅是地域上隔着山和海的遥远距离,在观念上也如是。

有人把新加坡的崛起,归功于“法家”精神的弘扬,即治国当严刑酷法,使民畏危,有怕头,知耻辱。但新加坡毕竟有着自己的成长过程和历史背景。如今的岚山人如何完成身份上和观念上的转化,恐怕不是用鞭子的问题,因为你一用鞭子,就会有市长热线追查,就会影响行风评议,就会上网被热议被恶搞。本来意图打造文明社会的却会落个执法不文明、教育不得当的口实。

放任自流,享乐主义。而岚山人似乎根本没有这种危机意识。没有人不向往文明的生活方式,岚山人不是不向往,而是会错了意,把钱财当成了文明,认为有钱就有了一切。所以我们在探讨岚山人性格的起源的时候,会逐渐认识到,岚山人为什么有钱不会花,不是因为富有,而是因为害怕贫穷。

改革开放之前,内陆就流传着用瓜干到沿海换媳妇的传说,那时候沿海比内陆贫穷。贫穷使人知耻、拼搏,同样贫穷也会在人心里烙下种种阴影。所谓“富贵不还乡,如衣锦夜行”就是这样的心态。一旦取得成功,就要炫耀。为什么?表现给他人看,找回自己的尊严。

马斯洛将人的需求分为五种,像阶梯一样逐级递升,分别为:生理上的需求、安全上的需求、情感和归属的需求、尊重的需求、自我实现的需求。当改革开放以后岚山人前几项需求经过奋斗逐渐获得的时候,他们的炫富表现,其实正应的是“尊重的需求”,只是,在表达上过于直接了些。

但是,岚山人在最高层次的需求,即“自我实现的需求”面前迷失了。这就表现在价值观的缺失。岚山人要做什么?他们自己也没有答案。实际上,在他们上楼的时候,在他们开豪车飞飚、在酒店里饕餮的时候,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和海洋正日渐不再属于他们,外来大企业的进驻,外来人口的蜂拥而至,带来观念上的冲击正日渐显示出威力,岚山人能否在巨变中认识自己,重新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,这才是真正的问题。

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:岚山的新生代,靠得住吗?

或者换言之:岚山的新生代,顶得住吗?

这个问题,的确是个问题。

岚山是一片热土。山东蓝色经济带的规划,正是基于对海洋经济的深刻认识,经济上的突围,必须是海洋的突围。在新的一轮经济跨越发展的大潮中,处在前沿桥头堡位置的岚山人,还没有深刻领会到自己家门口的海洋,会迎来怎样的新的机遇,传统的生产生活模式会怎样的颠覆性改变。当然,面上的认识还是有的,那就是:逐年来陆地上可利用土地的缩减,家园的大拆迁,渔港的退缩,沿海养殖区的填埋,乃至远到海洋中一直存在的岛屿和海域之争,这里面,有着许多的疼痛。

心灵之中的故园不在,到底何处是岚山?如果思想上的禁锢得不到释放,如果岚山人在这些疼痛中没能找到新的动力,那么岚山人的生存空间不仅仅是在实际中被压缩。或者危言耸听一些,那就是:岚山人的生存空间到了最危险的时候。

作为从事传统产业的岚山人来说,没有了土地,没有了海洋。他们还有什么?

只能是在末端产业中分一点残羹剩饭。

暂且抛开这个话题不谈,再回到岚山的两句俗语上。从另一个角度来审视,“谁对我好,我就对谁好”,说穿了是利己主义的一种表现;而“拳头大的是哥哥”,又旁证了岚山人朴素的“义”的观念。说到“义”字,我们很自然的就会想到水浒,武松、李逵、鲁智深都是“义”字的忠实代表,但他们的“义”是对山寨自己人的“义”,对待弱小者,一样是草菅人命不管是非。“义”字在过去社会阶层的划分中,属于下九流社会奉行的“法则”,“义”字其实造就了一个灰色的社会底层空间,这个空间的秩序遵循的是丛林法则,没有道理,甚至血腥。当这种底层的社会秩序,被堂而皇之的抬上台面的时候,也正是文明走向后台的时候。而《水浒传》也活生生地告诉了我们一个真理,所谓的“义”字,不过是种工具而已。当然,这并不是说,岚山人性格中的“义”以及生活中的“讲义气”是如此的不堪。我说的是岚山人具有“朴素的义的观念”。也就是说是与生俱来的,一种具有地方族群特色的素质。

在我年少荒唐的时候,是一个岚山人帮助我和几个同学从困境中脱身,为此他的脑袋被板砖给开了瓢。多年以后,我满怀感激的提起往事,他竟然不记得了,也许这样的好事他做得太多了。他现在是一个老板,加入了当地的义工组织,积极参与慈善事业。这是岚山人讲义气的一个缩影。他们搞慈善的出发点是不带功利色彩的,他们不会像陈光标一样四处发钱立此存照,不会炒作,他们这样做,只是因为认为应该这样做。这就像这些年来岚山佛教的信众增多一样,不是因为他们爱好佛教研究能读懂多少经书,而是认为劝人向善的是好事,目的非常简单,目标非常单纯。

所以说,一个“义”字,既造就了灰色社会空间的存在;也造就了社会光明的一面。关键在于如何引导,使这个“义”字升华,将其内涵化。团结但要有原则,不能没有是非观;正义但要讲策略,不能草率和莽撞,汲取传统文化中好的一面,摒弃掉那些丑的甚至是恶的东西,以开放的胸襟来面对开放的世界。

打开思想,兼容并蓄,敞开胸襟,海纳百川。这是找准自我定位的第一要务。找准了自我定位,才能找准自己的位置,才能因势利导、筹谋规划,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,乃至重新振兴、再创辉煌。

时不我待。

在资本涌入的大前提下,靠宗族姻亲以及基本道义维系的社会平衡迟早会倾斜乃至崩溃。这不只是岚山人面临的困境。这是大时代背景下,所有的乡村以致小型城镇面临的问题。工业化、城市化以突飞猛进的态势,碾压过所有的田园梦想。当一个人昨天还扛着锄头在田间劳作,今天突然就让他上楼赋闲的时候,这不能算是突如其来的幸福,这种幸福的代价,是心灵的失落。归属感突然就丧失了:我是谁?

没有归属感,就没有安全感。他就会对自己的未来产生疑问、感到惶恐。

看到过去属于自己的土地被种植上了烟囱和楼房,看到过去自己嬉戏的海滩被填成码头禁止进入,看到自己的山原被挖掘机夷为平地,越来越多的外乡人,越来越新鲜的事物,是困守还是接受,是停滞还是发展,是得过且过还是焕然一新?

我从岚山人的生活态度上,没有看到这种紧迫感。依然是漫不经心。

岚山人没有这样的认识:有一天,岚山人会成为“弱势群体”,如同美国的印第安人,他们的生存空间会被外乡人转化的“新岚山人”所占据,在一个外向型的城市里,他们将成为一种传说,一种可供参观的旅游资源,一份陈旧的民俗材料。

其实又何止如此,随着经济的发展,一些珍贵的物种和品牌也在逐渐退出历史舞台。昨天消失的岚山的岚芹、碑廓的盔饼,有可能就是明天的涛雒大米、三庄的小羊。这些不可修复的东西,一如不可修复的民俗。

岚山人似乎不在乎,依然是漫不经心。在鲍鱼之肆养两盆兰花,倒也说明主人忙里偷闲的雅趣;在兰室里摆摊卖鲍鱼,倒也说明主人不止风雅而且有经济头脑。能把这两条合二为一搞得既矛盾又自然,而且总是有自己的道理的,这就是岚山人。

该干什么干什么,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。这种成竹在胸的心态,既让人感喟,又让人啼笑皆非。但这种无所谓的态度,似乎又让人体会出岚山人的洒脱。一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,但一切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。

太阳每一天都会从东方升起。它从海洋中喷薄而出,把光辉撒落到庄重苍茫的阿掖山上,洒落在阿掖山前那片等待改造的房子上,洒落在海州湾的海波上。在山上,在山前,在渔船中,岚山人沐浴着这光辉。

明天太阳依旧升起。岚山人还是那个岚山人。

年1月19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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